中国前总理李克强的遗体周四（11月2日）在北京火化，自10月27日他在上海突然去世以来，民间自发悼念的隆重与官方低调甚至管控鲜明对比，周四最终的送别仪式备受舆论关注，居住在美国的时政评论王军涛博士对此谈了他的观察和分析。

RFI：李克强遗体周四在北京火化，官方此前没有公布李克强葬礼的具体细节，也没有公布其治丧委员会的名单，引发了各界揣测。据新华网今天下午的报道，习近平等领导人上午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送别，并刊载了习近平与李克强夫人程虹握手慰问的照片。您怎么看中国官方对于李克强的这个治丧安排？这个规格是否和之前分析所指是仿照2019年逝世的前总理李鹏、按照正国级规格举行的送别仪式的？

王军涛：我觉得就送别仪式上来说，其实还不是特别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在李鹏逝世时，还是有一个空间供民众自由去（悼念）的。但只是因为李鹏这个人人缘不好，所以悼念的人不多。但是我们看到李克强病逝之后，实际上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自发的去悼念李克强，而中共反倒发一些文（件），让大家不要去做这样的事情，甚至有的还发出有威胁的文字，我觉得这是非常反常的。

至于国家的丧事按什么规格办，这其实是有很大的弹性的，比如在之前病逝的江泽民，其规格就要高得多，同样是正国级，当然江泽民是曾经有一个“核心”的说法，但这个核心的说法并不是一个对仪式规格的一个说法。那么在邓小平走的时候，当然如果要说他正式担任的工作，他也担任过军委主席等等，不管怎么样吧，我觉得对李克强的这种规格打压倒还不是在于国家规格。但另一方面，对于国家规格上的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清楚，就是说，像李鹏的丧事出席的人比较少，我估计多数被让出席的人也不见得真的愿意悼念他，只是国家仪式的规格要求要这么做，但是对李克强的丧事规格显然是进行了打压，所以才显得在悼念的场外，人们表达得非常隆重，但场内则显得非常非常冷清。.

RFI：之前人们其实也特别关注谁会出席遗体告别仪式。新华社报导里提到了胡锦涛送了花圈，并表示了哀悼， 您对此怎么看？

王军涛：我觉得这个显然是反常，因为李克强这个人的人缘是不错的，像他病逝之后高层应当有许多人去前往，去参加这个仪式或者悼念。但是这些假如没有出现的话，（因为现在我们对场内的信息还是不够多），如果这些人没有去的话，那当然还是当局的打压。不过对于当局打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刚才讲到了，当局甚至发文件、内部的文件，在文件中甚至有要进行镇压威胁的口吻，就是让大家不要进行这种悼念活动。不过我们也知道，民间的悼念活动显然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悼念李克强，因为李克强做的好事、他在习近平的打压下和共产党制度的限制下所做的好事，未必是让老百姓觉得，比较其他的一些领导人，未必是更值得那么多的悼念的，只是因为老百姓对于李克强的身世的一种感伤，好像是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在这些年，就像有一个文章所说的：让岁数大一点的人，想起了那个充满希望的80年代，哀伤这个时代，还有一些人说，从李克强看到了自己的哀伤，是二十多年一直在拼命的奋斗，但是节节败退，最后败得一无所有，一败涂地，还有一些“90后”年轻人说，他们致敬一个他们并不了解的、并不完美的总理，是为了表达对另一个人的愤怒。这些都表明，确实，民间悼念李克强不是简单得悼念李克强，而是表达自己的真实的政治情感，这就是对于现状的不满，对于习近平专制、暴政、独裁以及造成得对中国、对人民的这种灾难性后果的不满。.

RFI：今天的法新社一篇报道引述专门研究中国媒体的“中国媒体项目”主任戴维·班志远的分析说，中国媒体对于前总理逝世的报道非常少，对他的悼念其实是给与最低限度的处理，进行非常传统的一个悼念，这也显示了即使是在死后，李克强似乎也是被排挤到了一边。您对此 怎么看？.

王军涛：我想排挤李克强不是一个简单排挤问题，当局其实是刻意的要消除李克强的影响。因为现在活着的中国正国级领导人可能很多，如果是那些正国级领导人死的话， 也许当局不会采取这个动作，就是因为李克强的死，刚才我说的唤起了一些在当局看来不正常的悼念的这种感情和活动，当局其实主要是针对这个。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自己做的不好，使得人们 借着悼念李克强的这种机会，表达他们的愤怒心情和哀伤心情，这样导致了当局对这个活动进行了打压，这个当然显然是不正常的。.

RFI：从李克强27日逝世一直到今天火化，从几天以来民间自发的一些悼念活动还有官方的应对来看，您觉得李克强的逝世是否会引发之前像在悼念周恩来、胡耀邦逝世之后出现的重大事变？

王军涛：这个现在还说不好，因为我自己是两次事件的一个亲身参与者，而且在第二个事件中（89运动）我还是核心人物。就我的观察，其实悼念活动中人们表达强烈情感的时候，这个时候其实还不是一个能产生规模的政治风潮的时候，而产生大规模政治风潮是需要这个悼念活动能把所有的人、或者所有阶层、在所有问题上不满的人能够凝聚起来，在这一点上，其实当局的愚蠢还是最重要的一个中间环节。比如像1976年周恩来病逝的时候，在他11月8号病逝之后，民间的悼念活动声势也大，但是并没什么，最后实际上也这样也就过去了。之所以后来导致了清明节大规模的运动，是因为当局在3月5号后发布了两条新闻报道，影射当时的“反击右倾翻案风”和“批邓”运动可能要搞到周恩来头上，就使得老百姓对于这种就继续搞政治运动，不抓生产，不让人们过正常生活感到极度愤怒，于是借这个机会，大家都上街爆发了“四五运动”。 而悼念胡耀邦最初其实是大学生，后来卷进很多老百姓，他们并不是因为胡耀邦的悼念活动，他们是因为觉得大学生是为了表达对腐败和对社会不公的愤怒，是在替他们在说话而受到镇压，他们感到愤怒，才投入进去。实际上最初的悼念胡耀邦活动在胡耀邦的追悼会开完之后，也就不是主要的话题了。大学生其实也就围绕着要在4 26社论等等这些事情去展开。所以我觉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次悼念活动，悼念李克强的活动即使过去了，但是如果当局对悼念活动本身进行一些打压，可能会使得那些甚至原来对李克强不关心、（持）批判态度的人看到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冲击习近平独裁统治的机会，那么这个运动就会越走越大。

胡平先生说过，当社会普遍不满时，而不能变成一场政治风潮的原因，主要是由于一般人的不满的议题、时空都太分散。如果一个事件能让人们解决“锣齐鼓不齐”的问题，那么这个事件就能引发大规模政治风潮。而这个风潮会撕裂统治集团，因为有的人会主张镇压，有的人会主张通过正面回应的方式化解危机，这的撕裂之后，就会有一个比较大的一个机遇，就是国家政治变革的机遇。如果在运动中的理性派和执政当局中的开明派或改革派能够进行良性互动，把双方的激进派边缘化的话，这个国家就能有一个和平开放、转型。如果统治者的愚蠢和蛮横激发起更大的民变的时候，那这个国家肯定会走上革命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