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尾声的2023年可以说是中国与菲律宾关系急转直下的一年，两国围绕南海岛屿主权争议频繁在海上对峙，紧张关系不断升级。本月21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例行记者会上重申外长王毅日前与菲律宾外长马纳罗电话会谈时的表述，称“中菲关系已站在十字路口”，呼吁菲律宾方面“务必谨慎行事”。菲律宾方面似乎也不示弱。总统小马科斯针锋相对地回应说，菲律宾不会向压力让步。并重申菲律宾将继续根据本国宪法和国际法维护菲律宾的权利。中菲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令一些观察人士感到，南海似乎正成为台海之外最可能发生冲突的热点地区。

的确，中菲两国关系在小马科斯2022年6月就任总统后发生了重大改变，在小马科斯的前任杜特尔特总统任下一度搁置的南海岛屿主权议题的争议已经重新浮上台面。2016年，海牙国际仲裁法院曾就菲律宾政府的提诉做出了有利菲律宾的裁决，认为中国以所谓九段线声索对南海大部分水域主权的理由不成立。但是，时任菲律宾新总统杜特尔特选择了息事宁人，与中国交好的策略，两国关系迅速改善，南海争议随同国际仲裁法院的裁决被束之高阁。

但其继任者就任之初就表示会在南海议题上，维护菲律宾的权利。小马科斯在2023年年初对北京进行国事访问。双方在一份联合声明中表示，两国外交部之间将就南中国海问题建立直接沟通渠道，以和平处理争端。只是和平处理争端的意愿显然难以在实际运作中兑现。2月13日，中菲两国船只在中国称为仁爱礁的附近海域对峙，菲律宾指责中方海警船试图阻止菲方向在仁爱礁坐滩的一艘破旧的菲律宾军舰上的守军运送补给，并使用“军用级别激光”照射。菲律宾政府并就此事件，召见中国驻菲律宾大使。

此后，双方在不同有争议岛礁附近的对峙情景反复出现，中国海警船开始动用水炮，阻止菲律宾运补船行进。12月3日，菲律宾发现在巴拉望岛以西双方有主权争议岛屿附近”云集“的“中国海上民兵船”已经增至135艘。12月9日和10日，菲律宾船只向黄岩岛和仁爱礁运送补给时，连续两日在海上遭遇几艘中国船只的水炮。 一艘中国海警船更于10日，在仁爱礁附近与一艘菲律宾船只相撞。菲律宾外交部再次召见中国驻菲律宾大使，并表示不排除将其驱逐出境。双方争执显然正紧张升级。

刘亚伟：中菲南海对峙不仅仅是中菲两国的事

如何理解中菲两国关系当前的转折？美国卡特中心中国项目主任刘亚伟博士对此表示：

刘亚伟：“我觉得，中国（之所以）现在在菲律宾问题上这么猛，当然首先是（菲律宾）换了领导人，从以前的杜特尔特换成了小马科斯。而且，可能之前，有些领导人认为，小马科斯父亲母亲都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在中国问题上可能会更友好一点。但没想到，虽然小马科斯当选以后很快就访问了中国，但他的对华政策跟杜特尔特不可同日而谈，有天壤之别。其次，他对美国做出了很多的让步，实际上允许美国更多地使用、特别是接近台湾的一些军事基地，这让中国肯定是感到非常的愤怒。再其次，中国可能认为菲律宾就是美国的一个“马仔”，在中方看来，小马科斯之所以敢这么‘猖狂’地挑衅中国，肯定是受美国的唆使，所以中国必须要狠狠惩罚小马科斯和以他为首的菲律宾政府，这样，其他的国家就会汲取教训，在这些问题上不会跟美国跑得这么远。”

“至于美国跟菲律宾的关系，菲律宾算是美国的盟国，条约也规定，如果（菲律宾）出现了冲突的话，他（美国）应该是要介入的。当然美国对菲律宾的这种态度，和美国对台湾的态度，应该还不是在同一个层面上。而且从美国老百姓的角度来讲，现在有更多的人可能了解台海的情况（其实大部分人也都不知道台湾是怎么回事），他们对菲律宾是怎么回事，可能就更不太清楚了。”

“虽然美国现在肯定是支持菲律宾的决策，但至于现在这种博弈下面会怎么走，我希望是双方都能够有所收敛，因为这不仅仅是中国和菲律宾的事，还是中国和东盟国家的事，也涉及到中国和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关系。）”

日本加强与东盟的海上安全合作，印度向越南赠送护卫舰

的确，中国与菲律宾关系恶化与小马科斯政府修复杜特尔特总统任下恶化的美菲关系同步。一度似有松散的美菲军事同盟重新得到加强，菲律宾更同意美军在境内增设4个军事基地，其中其中一座基地位于邻近南海的巴拉巴克岛，而在卡加延省的海军基地距离台湾仅约400公里。中国与菲律宾在南海水域紧张对峙升级是否会迫使美国启动美菲军事同盟中的承诺，出手干预，引人关注。

但是，正如刘亚伟博士所说，南海冲突不仅仅是中菲两国间的冲突，也并不只涉及美国与菲律宾在印太地区的战略部署。一方面，中国的主权声索不仅与菲律宾利益冲突，而且，越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文莱等东盟国家也都认为拥有邻近各自水域的岛屿的主权。中国与东盟关于南海行动准则的谈判已经持续20年，尚未最终达成。另一方面，南海也被看作是最繁忙的国际贸易海上通道。日本已故首相安倍晋三十年前就提出了以“自由开放的印度洋”为口号的印太战略设想。面对中国与周边国家在南海水域的主权争议，日本自然不想视而不见。今年11月，日本承诺向菲律宾海防军提供舰船以及雷达系统。12月16日和17日，日本和东南亚国家联盟领导人在东京举行峰会，双方承诺将加强海上安全合作，维护基于法则的海洋秩序，维护航行及贸易自由。峰会期间，日本也宣布深化与马来西亚的往来，并提供近260万欧元的款项，帮助马来西亚购置预警和监控设备。

在此之前，印度也曾在今年6月，破天荒地宣布向越南赠送一艘导弹护卫舰。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6月中访问越南时，也在双方的联合声明中，对南海局势表达担忧……

如果说北京希望以在南海争议问题上对菲律宾政府的强硬表态，向其它有主权声索的国家传达某种警示信息的话，中菲两国的紧张对峙是否也正在南海地区推动反向的合纵连横呢？